雨歇微凉【夏】(二)
04
回到玖兰住宅时锥生零刚刚和几位猎人副手商讨完第二天对京都Level E 堕化片区的清理计划。他有些困倦，视野中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他没什么心情吃晚餐，但喉口的干渴让他想喝点什么再去休息。这时他正巧碰到端着一托盘奇奇怪怪的饮料下楼的蓝堂。他没有多想，在蓝堂的惊呼声中随手端起一杯喝了下去。
不得不说不愧是玖兰枢认可的医学奇才，“饮料”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锥生零看着视野中所有事物立刻全部扩大了无数倍的景象，一瞬间发懵。
蓝堂看着离自己脚尖一米外的小人，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药剂成功而庆幸，还是为向枢大人解释而苦恼……但是变小的锥生君好可爱啊！！
下一秒摔在地上的玻璃杯立刻让他回过神，放下托盘手脚并用地去保护小小的锥生君。他摔得很疼想必也很难看，但锥生君要是有个意外……枢大人会宰了自己的吧？！然而被应保护的小人轻巧地从不远处一路借力跳过来，精确地避开玻璃碎片，然后站在他的袖扣上，唇角露出一点笑：“真是笨拙啊，蓝堂前辈。”
……变小了的锥生零一点也不可爱。
……然后？然后蓝堂找来了优姬，优姬又找来了正巧想学做甜点的支葵和远矢，一起谋划了这场“惊喜”(又名：蓝堂学长的复仇计划)
“所以蓝堂完全是在胡闹，”锥生零吃着玖兰枢给他切好的果肉碎末，“京都那边一片的事肯定不简单，弄不好又是当地警局和某位血族勾结……总觉得只有他们几个会出事……”
玖兰听着，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叩了叩他小小的脑壳。尽管控制了力度，锥生零还是吃痛地捂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紫色的眼睛带着一点雾气，明亮又湿润，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威胁性。玖兰枢克制着笑意，伸手小心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别皱眉了，零。这件事我会让一条——”
“不许你插手！！”锥生零很大声地打断了他，接着似乎又觉得自己失态了，声音低下来，“你不要插手。”
“不。”玖兰枢否决地很干脆，“你不能总是这么一直想着协会的事而不给自己一点空闲……你总是这么逼自己。说服你去做协会会长*这件事，我现在很后悔。”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刻。他们身边的人仍在说笑，讲着这一天的计划：去尝一尝新开的西餐馆的味道，去看一场某位导演的新作，去听一位歌手时隔多年的演唱会……吃完的起身憧憬着下一站，即使面对着毒辣的阳光似乎也毫不畏惧，相反地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刚进来的还带着室外逼人的暑气，晒得红红的脸上是让人嫉妒的幸福。他们慢慢点餐，似乎要把把那些甜甜的餐点都尝个遍。
只有他们的角落看起来冰冷苦涩，气氛僵硬。服务员们忙碌地来去，没有注意到小小的锥生零，便猜测这位进门时还笑意融融的先生是不是刚收到了伴侣分手的短信。
“好可惜呀。”她们小声地说。
玖兰枢是听见了的。再看锥生零没有丝毫妥协的样子，他的脸色又冷了一分。
“我明天就去向协会施压，撤销你的会长职务。”他冷声说。
“你敢！”锥生零的声音也冷下来。
玖兰枢勾起一个笑，却连唇角都生硬，“我有什么不敢？我现在去协会，你能拦得住我么？”
窗外一瞬间风起云涌。天迅速地阴沉下来。云朵沉重的灰色落在锥生零剔透的眼眸，暗影混沌。
云层里滚出一声闷雷。
05
“……先回家吧。”玖兰枢叫来服务员结帐，然后伸手准备把锥生零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一起回去。
但是他并不在。服务员刚刚清理过桌面，整洁如镜的餐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买给锥生的水果味残留在空气里。
餐馆里灯火通明。而他觉得世界一片昏暗。
锥生零在雨里大步地跑着，平时微不足道的雨滴此刻砸在头上却生疼。地上迅速地积起薄薄地一层水，像是巨大贝壳的眼泪把整个星球的地面包裹。
也像滔滔大河，一不小心就将他裹挟而去，再无踪迹。
是的，他现在十分渺小。路人手里的一杯大可乐就足够让他溺毙，擦着自己的肩膀而过的雨滴砸在地面的水花就足以让他寸步难行……遑论去阻止玖兰枢。
但是……他不能失去协会会长的职位。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绕过一颗石子继续向前跑。
自从知道了玖兰枢真正的身份，知道他的独自一个人走过的春夏秋冬、经历过的悲欢离合，锥生零面对他的时候就难以再装作冷漠。他不比你更坚强，也不比你更虚伪。他以笑容做面具，只因他度过的岁月，不比你平和。所以锥生零希望自己能够分担一些他背负的命运和痛苦，所以他选择了重新回到协会——如果玖兰枢和协会的冲突与合作无可避免，他希望是自己坐在谈判桌的另一头。
那样，玖兰枢至少能轻松些。
然而他现在居然说要剥夺了它。剥夺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他将绝对、绝对不允许。
大概是不够专心，他被风刮下来的树枝绊了一跤。地上的泥水立刻把他浑身都弄得脏兮兮、滑腻腻的。他勉强爬起来，又被空中刺目的闪电和紧接着的雷声吓得蜷曲起身体。不能停。不能停。那个男人会说到做到。
他不想总是玖兰枢保护他，总是玖兰枢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四处忙碌，总是玖兰枢安抚时不时就会渴血的他……总是玖兰枢在这场爱情里单方面地付出。
他不想这样。
即使从身份上说他只是个从人类转化而来的吸血鬼，他也依旧相信并渴望着，基于平等的爱情。
他要能够平等地站在玖兰枢的身边，不仅仅是陪伴他走下去，而且要陪伴他更加快乐地、轻松地走下去。
所以……他不能被剥夺了会长的职位。
他摩挲着指尖一同变小了的戒指，更加坚定地奔跑在电闪雷鸣之下。
Tbc.
*这篇可以算作的番外。在主线中零是后来玖兰枢劝说后才去任职会长的。算轻微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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